那我跟江染的事，跟你有关系吗？顾辞新冷笑，你跑来问什么？

不等对方回答，他又道：你们已经分手，不是吗？

这句话像根尖刺，戳穿了他的底气，吴非莱挣扎了两下，忽然开口，分手？你以为我们就会这么分手，好让你插.进来是吗？你别想了顾辞新。

你知道我们的父母是什么关系吗？你知道我们认识多久了吗？你才认识他多久？！上小学我就认识他了，我跟他之间不仅是恋人，还是好朋友，我们之间有情分，有过去！你有什么？你说说，你跟他有什么？

顾辞新皱了下眉，手中的力气松了分。

吴非莱笑了下，我做错了事我会去道歉，我会好好去处理，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，我跟他之间，不可能结束，我们的父母，也不会让我们结束，这件事，怎么也轮不上你，你死心吧。

顾辞新沉默了两秒，既然这样，你为什么要来找我？

吴非莱愣了下，忽然想起昨晚看见照片时的情绪。與。西。糰。懟。

就好像回到某个兵荒马乱的时刻，一切都乱掉了。

*

离上课时间只有几分钟，顾辞新没着急过去，手机上，最后一条消息是约对方午饭，之后就再没得到回复。

他点了根烟，坐在了美术学院旁的花坛上。

对面就是玻璃展馆，他坐得不远，还能看见江染的画。

他叼着烟，抽了一口，觉得这烟味道太苦太涩，索性就夹在手上。

这个时间段，学生都在教学楼范围内，路上没几个人。

刚刚的那点小摩擦并不足以让他心烦意乱，他之所以这样，是因为忽然想起了大学后，第一次见到江染的样子。

那时候他们专业比赛，他作为参赛人员之一，在后台等着。

桌子上不知道放着谁的打火机，他拿在手里点燃吹灭，反复一个动作。

旁边几个人都在吵吵闹闹个没完，就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，百无聊赖之际，门忽然开了，他下意识抬头，紧接着就呆愣了在原地。

他跟进来的那个男孩子短暂对视，直到手上传来了灼烧的疼痛，才匆匆收回视线，再看过去时，那个人已经被吴非莱抱在怀里。

江染的眼睛很漂亮，可在刚刚对视的时候，他却发现，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
周围的人说什么，他都记不太清了，也许他根本从来就没记得。

他只知道，就那么一瞬间，他所有的感官，全都消失了。

他根本就忘了他。

他珍藏的所有美好的记忆，早就只剩下他一个人。

在外面混了将近一节课，顾辞新才起身往教室走，他上楼的时候正好课间，江染坐在一排的位置上，拿着块橡皮不知道在擦什么。

他就这么靠在门口，看了一会，直到江染似有所感的抬起头。

顾辞新朝他笑了下，尽量控制情绪，在干嘛呢？

他已经在外面冷静了一节课，但效果并不太好，发出来的声音还有点颤。

嗯，你的本子。江染垂下眼睫，一手握着橡皮，刚刚老师发下来的，速写本，封皮不知道怎么沾了块污迹。

他说着伸手摸了摸，语气有点挫败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就是擦不掉。

没事，随它吧。

江染轻嗯了声，抬头看他，你，怎么这会才来？遇到什么事了吗？

顾辞新沉默了下，回答：老师找我。

江染点点头。

两个人都没再说话，过了两分钟，江染才小声开口，你吃过饭了吗？

陆行舟早餐给他的带的小笼包，他一个没吃成，想起刚刚在大课间发生的不愉快，顾辞新扯了下嘴角，还没，早餐凉了，就没吃。

嗯。江染顿了下，说：我，给你带了，你要吃点吗？

顾辞新闻言一愣。

不过不多，我的餐盒小。他把背包里的袋子拿出来，吃吗？

顾辞新看着他，吃。

餐盒里装了十个速冻饺子，因为缺水表皮变得有点皱巴，但光泽却很透亮，顾辞新一口一个下去，很快就没了。

应该没那么热了吧。江染说，早知道我买了一个更保温的。

顾辞新收好餐具，挺好的，很好吃，你早晨也吃的这个吗？

江染皱了下眉头。

是这个，但就是第一次，他不太会煮，一半的饺子都破了皮，里面的馅都混在了汤里，跟喝疙瘩汤一样。

怎么了？

没事，我吃的是饺子。

顾辞新看着他把东西重新装回背包里，你没有回我消息，是去做这个了。

嗯，你不是说一起吃饭吗？但到中午还有很久，所以就弄了几个给你垫一下。江染拉好拉链，弄好我就直接来教室了。

我还以为你不来了，他停顿了下，敛着眼睫，我等了你一节课。

顾辞新心里的那点愁云瞬间消失了。

抱歉。顾辞新低下头看他，下次我一定早点来，好不好？

江染眨了眨眼睛，好。

下课后，两个人在食堂随便点了餐。

江染经常在这里吃饭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今天坐在这里，他总觉得周围人看他的眼光怪怪的。

他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人，可能因为顾辞新在，所以打量的眼神也成了双倍。

江染没想太多。

中午要回去睡一会吗？顾辞新问。

嗯，不了。江染咽下口中的食物，下午请了假，要回去。

顾辞新有点诧异，是么？我送你？

不用，司机等会会来。

顾辞新点点头，怎么忽然请假？

江染解释，跟医生约好了，要去复查。

顾辞新没说话，依照江染的家庭条件，找的肯定都是私家医生，请假去赴约，应该是有突发状况。

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吗？

江染闻言顿了下，没有。

他不好跟对方说我只能闻到你的味道，只好随便扯了个理由，就是止痛药不够，要再去找医生开点。

你吃止痛？顾辞新放下筷子，是因为过敏吗？

嗯。

顾辞新看着他，很轻的叹了口气，吃药不好，这是常识。

这的确是常识，但江染也就吃过一次，他忽然有点懊恼刚刚为什么瞎说这个理由，想起昨天的事，竟然有了一种被当众抓包的感觉。

太奇妙。

我就是...江染斟酌着说，以防万一。

半晌，顾辞新才嗯了声。

吃罢饭，两人一起回寝室，江染东西昨天就收好了，他询问过，司机已经在路上，还剩十分钟车程。

他刚要下楼去等，门口忽然传来了动静。

顾辞新拿着一个袋子，这个，给你。

QAC的球衣，昨天一直看你在画他们，想着你应该喜欢。

江染微微睁大眼睛，想起昨天自己在球场赶稿的事，不用，我对QAC没有那么热衷。

只是网上接了稿，所以才表现的那么认真。

顾辞新嗯了下，还在把袋子放在他桌上，那留着，以后打篮球用。

我不打篮球。

甚至连看都很少看。

没事。顾辞新接过他手中的背包，以后我教你，司机到了？我送你下去。

江染看着他背着自己的包就要出门，忙开口，不用，就在楼下而已。

顾辞新回头，是么？那你下次也送我。　　-

二十三章

司机直接开车把他送到了医生那里。

昨天回去之后，江染就跟医生发了消息，把情况都说了一遍。

医生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，让他做了个信息素敏感测试，又给他安排了腺体专项检查。

没什么大问题。医生看了看报告，除了闻不到味道，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正常，没什么大影响。

江染认真听完，确定自己无恙后就准备离开。

给你开的止疼药，用过没有，效果怎么样？

江染顿了下，还没，我暂时没有感觉到不适。

嗯。医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，药物只是一个办法，如果真的可以用信息素治疗，那会比吃药更好。

江染应了声，出了诊室。

手机急促的响了起来，是盛楠，问他检查完没有，说外婆已经到了，刚刚提到过他，江染边回复电话边上车，医生的诊室离他家并不远，不堵车七八分钟就到了。

染染。外婆一见到他就忍不住高兴，抓着他的手腕，满脸笑意，好久没见到你了。

江染放下背包，乖巧的坐在沙发上，外婆，我也好久没见您了。

妈，江爸爸泡好一壶茶，先让小染陪你，我去帮楠楠做饭，很快就能吃。

好好好。外婆应了声，又看向江染，我听你妈妈说，你分化了，身体还难受吗？

江染给外婆端了一杯茶，刚从医生那里回来的，指标都正常，就是有时候会过敏，不过吃药就行。

外婆心疼自己的小外孙，非要看过检查报告才安心，这医生可靠吗？以前陪你爷爷的那一位，倒是挺专业的，你要愿意，我让他帮你看看检查报告？

老人家心疼小辈，江染很体谅，他把报告折好放进档案袋，那您就拿去吧，我这边还有电子版的，有需要打出来就行了。

好。外婆拍怕他的手，笑道：你放心，绝不暴露你的个人信息的。

我这次来，给你带了礼物，看看？

茶几上放了个盒子，里面装着两套睡衣，很简单大方的款式，一套是冰丝绸缎，一套是珊瑚软绒，袖口和后背处都绣上了绿边的玫瑰，上次你妈妈跟我说了你分化的事情，我就开始做了，想着做好了快些给你送来，你看看，喜不喜欢。

绸缎摸起来光滑柔软，很适合即将要到来的夏天，而珊瑚绒现在穿就很好，江染摸了摸，很喜欢，谢谢外婆。

跟外婆还客气什么？老人家把袖口翻出来，我想着不睡觉的时候，你可能会把袖口翻上去，给你做了两面绣，反面也是，喜欢吗？

外婆的手艺没话说，年轻的时候不仅做刺绣，也会做旗袍，江染幼儿时期穿的小衣服，小鞋子都是她亲手做的。

你那个时候啊，长得可爱，又会说话，甜糯糯的，跟个糯米球一样，带着挂满铃铛的平安锁，走到路上，真是人见人爱。外婆看着他，倒不像现在，性子这般冷，和你爸爸是越来越像啦！

江爸爸正好从厨房出来，听到这块，连忙笑着说，妈，都怪我怪我！

外婆看了看江爸爸，觉得还是很满意的，不过你现在倒是和楠楠快一样了，那丫头就是疯得厉害，也就你，天天乐的宠着她，满世界的到处跑。

妈！江妈妈把围裙脱下，又说我什么呢？

江染起身，帮忙收拾餐桌，顺便听长辈们说话，说来在外人眼里，他的父母都是艺术家的刻板印象，但到了家，和家人在一起，和喜欢的人在一起，就截然不同了。

妈，我过两天有演出，你来看吗？

我就不去了，年纪大了，不喜欢人多的地方，我要回去看看那片园子，这两天做梦，总是梦见老头子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，可能是到了时候吧。

妈！江妈妈忙扶着她坐下，你别说这些，爸爸说了，他希望你可以很快乐的。

外婆叹了口气，我知道，我就是有时候想到他，会有点...

哎，不说了。外婆笑了笑，不是说我们染染谈了个恋爱吗，小伙子人怎么样？也没给外婆见见？

江染顿了下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外婆和外公是彼此的初恋，在一起后就没有想过要分开，他父母也是这样，当时吴非莱追他，恨不得全世界没几个人不知道，在旁人看来，他们也是所谓的真爱，绝不可能分开的那种。

恋爱的时候，江染虽然没有想过太多，但有时候也会觉得，他可能真的跟这个人就这么一直走下去。

见他没说话，外婆笑道：怎么了？吵架了？不好意思跟外婆说？

江染放下筷子，没有。

没事。我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感情。外婆像是看出了他的困扰，给他夹了夹菜，选择人终老，没有规定他必须是你遇到的第几个，我和你外公，包括你爸爸妈妈，我们是幸运，我那些老同学，老朋友，多的是谈了好几个才走到一起的。

江染有点诧异对方会这么说，迟疑了下，是，外婆。

但不管是第几个，得要是人好，而且喜欢你，对你好，你也喜欢他的，不然就算他给你的留下的记忆有多么刻骨铭心，那也是不行的，多试试，这样你才知道什么是好，什么是不好，这样等你遇到了命定之人，你才知道，他跟别人到底有多么的不同。

外婆说得对。江妈妈笑笑，演出你去吗？我给你留两个位置，你带着你朋友，随便谁，去玩一玩？

大概是餐桌上的话确实难得听一次，江染一直到了临睡前还在想着。

他上了床，把床头背着布包的小黄鸭抱了起来。

外婆说，他小时候很可爱，很会说话，这是真的吗？

江妈妈以前也说过他，小时候又软又甜，没想到年龄大了，性格却越来越冷了，还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，但江染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。